鐵馬冰河入夢來。

[牧司泽] 脑与笔的空集

“可我现在算是明白了。”


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垂下眼眸,脚边公文包里揣着一沓稿纸,他的烟快抽到末端,抬脚捻灭了火星子。一松手,烟屁股上留着一排牙印。


他的喉结不可控地颤动着,指甲嵌进肉里。他厌恶,他只能厌恶一切——老大不小的人了。


辞职。这是申请书。够了,别问……什么都别问。


他麻木地杵在那儿,一动不动的。


到底获得了些什么;最后留下的又有什么。虚无。空空如也。他出了神似的望着天花板,白炽灯光剖开自己的脑子,剥出汁液与血肉,像浑圆的柚子。西装上一颗扣子从胸口掉了下来,砸在地上,像圣诞节街上哐哐响的铃铛——对了,圣诞节,圣诞节还有特别篇的稿子,自己还是没有拿起笔——再往后又是什么,新年特别篇、元宵节特别篇、寒假慰劳、不,在这之前还有期末应援——统统都见鬼去吧。是的,因为新买的钢笔贵得不行,浑身还是透明的,拿不起来了,太沉,还会碰碎。像大脑。太沉,还会碰碎。


玻璃台子后边的人在笑。那是领导、是上司,上司在笑。他也跟着咧开嘴角。上司又似乎生气了,他也跟着皱起眉头。是钢笔没电了么?是没电了。他又手忙脚乱地找电池。一直以来都是怎么充电的?是用意志、用大脑。他将笔尖摁进太阳穴。可是脑子被剥干净了,什么也吸不出。但是上司说,不需要脑充电,笔也会动。笔会动么?


笔动了。


笔在描绘他的大脑。一点一点,往血管刻进墨汁。

它也刻出了同事、刻出了上司——

——刻出了坐不上的办公椅、卧室里闪烁的电子屏、冰箱里干涩到想吐的馒头、滤网里响个不停的破空调、扔不出去的垃圾、看不进的书籍、听不懂的辩论、捕捉不到面容的人——刻出了布满绿色植物的心理治疗室、噎住喉咙的胶囊、皮肤的疤痕、长过视野的刘海、左手的滞留针头、病床上的束缚带——


刻出了他的大脑所畏惧的一切。


一个生锈的脑。


「无法理解人情味的人,是写不出好东西的。」曾经谁说了这句话。


现在理解了么?写出好东西了么?


没有。抱歉,没有。


“那么,你明白了些什么?”


没有。抱歉,没有。


他醒来,在布满绿色植物的房间里。


是钢笔。

笔尖戳破血管,吸食着血液——或者说,血流吞噬着笔。药片随血流涌出,一颗一颗地,接连不断地,涌进钢笔墨囊内——再膨胀、膨胀——塞住它的气管、噎住它的咽喉、攥住它的心脏——


笔碎了。


「前提是,你有兴趣的话。」曾经谁说过这句话。



他醒来。白炽灯光直射入瞳孔。


地上一截烟屁股、一个空的公文包、一双掉漆的皮鞋,穿在他脚上。


“你到底怎么了,从刚才就净杵在那儿,一动不动的。”


“......”

“人情味...。我是说,健康方面。”


懂了一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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